外公的水烟斗

外公的水烟斗
导读:印象中,外公是一个浓眉细眼,身材瘦削的老人。


印象中,外公是一个浓眉细眼,身材瘦削的老人。他驮着背,从不使用拐杖,但是手里总托着一杆锃亮的水烟斗。


只要不下雨,外公往往会从他的老屋里搬出一把老式的藤椅,坐在院子里,左手托着那把水烟斗,右手从口袋里慢慢掏出一盒烟丝,捏出一点儿轻轻地塞进烟勺里,然后麻利地勾出一根火柴,“哗啦”一声,火星触到烟勺,里面的烟丝便立刻冒起烟雾,他那宽厚的唇立即含住烟嘴,烟管里便发出一阵“咕噜咕噜”的声音,接着,两道浓烟奇迹般地从他的鼻子里蹿了出来。儿时的我,每次到他那边去,总是抢着帮他点烟,然后凑在他身旁听那“咕噜咕噜”的妙响。经常来陪外公抽烟聊天的,是邻居梁家的老爷爷、我大伯母的父亲。也许是经常见面的原因,俩人的话都不多,总是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那些可能说过无数次的几句老话,但更多的时候,他们只是坐在那里抽烟,活像抽烟比赛一样。等到太阳落山了,院子里也慢慢暗下来。外公便说,“到屋里坐吧”。于是,两人便慢慢弓起腰来,挪到室内接着抽。夜深了,外公照旧要先将他的水烟斗挂在床头的墙壁上,凝视良久,方肯躺下。


一根很寻常的水烟斗,外公为何总是爱不释手呢?幼时的我百思不得其解。


那一年冬天,外公八十大寿,很多亲友都来了,热闹了一整天,外公特别高兴,硬是没看到他抽烟。当客人陆续离开的时候,他逐一握手道谢。末了,我也要回学校了,外公似乎有些不舍,一路跟着我,我们一起转过一座山坡,走过一节羊肠小道。一路上,他和我唠嗑,说起他年轻的时候怎么躲避日本兵,为何和他的弟弟走散,外婆死后他独自一人怎么带着他的两个女儿艰难度日。他语气低沉,一边说,一边不断地抽他的水烟,渐渐地,他的眼眶红了。这也是我第一次,从他的口中知道这些历史。惊讶之余,我想给他一点安慰,却木讷地不知怎么开口,只是默默地倾听,不住地点头。来到渡口,我说,“外公,天冷,您回吧。”他说,“你走吧,我站一会”,顺手从口袋里拿出几个鲜红的柿子塞给我。小船起锚了,我看见身子瘦小的他立在河岸上,他没有向我挥手,而是又点燃了他的水烟,猛吸了一口。船越行越远,他的身影在我的视野里慢慢缩小,终于模糊。


大学毕业前夕,外公病逝。听母亲说,外公临走前,手里还抓着那根水烟斗,似乎还想吸上最后一口烟。我想,也许是我们不在他身边的日子里,抽烟会不让他那么寂寞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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